前言
以前在看梁祝故事的時候,心裡就有一些疑問。祝英台女扮男裝,前往杭州求學,結識梁山伯,與其同窗共讀,義結金蘭。祝英台心裡明白,她對梁山伯由表面的兄弟之情轉化為刻骨銘心的男女情愛。但梁山伯呢?他當時並不知道她是女的,所以僅將她當做一同求學的同窗、好兄弟,他對她有沒有愛的成分則不確定。若他認為祝英台是男的,還願意跟他在一起,那毫無疑問,梁山伯是同性戀;也可能心裡喜歡,內心充滿異樣的情懷,卻礙於禮教的束縛與社會的觀感,而壓抑真實的情感,放棄這段感情。後來祝英台恢復女兒身,梁山伯便與她私許終身,建立死生不渝的愛情。如果原本就內心清明,不作他想,便不會發現對方是可以追求的對象時,感情釋放得如此強烈。如果自始至終都維持同樣的相貌,還能否終身以禮相待,抑或是超越世俗之見、禮法之別而長相廝守?
人與人之間的情愛,是否得經由對於性別的認定,才能對對方產生與之俱來的慾念?如果我們愛上一個呈現在我們面前是可以愛的對象(無論同性或異性),與之相處也相互有感覺了。在發生關係的時候,才驚覺對方的真實性別,這時我們會繼續不顧一切地愛下去,還是為此感到排斥而無法接受?究竟我們愛的是我們先前所想像的形影,還是他(她)是否擁有多出來(或少一塊)的東西?當然,我知道還有雙性戀這個選項,有些人男女皆可,並不會特別設限,愛情至上。但我的假設比較特別些,若喜歡上一個看起來像男生的女生,在要發生關係之前,都沒有辦法清楚分辨對方的性別。而得知對方真實性別的那一刻,會繼續愛著對方,還是因為產生矛盾而將對方用力推開?若答案是後者,是否表示從來沒有真正地喜歡過對方。我們認為有,但卻無法克服心理或生理上的障礙。若真有被對方深深吸引,不論是以為她是男的,或是根本不在乎她是女的,而真相大白之時,應該還是要義無反顧地繼續愛著才是。假如因此瞬間變了一個人,從愛得深切變成無法再愛,那種轉變是因為心理影響生理,或是生理影響心理?便是我心中最大的疑惑。
這也許沒有標準答案,也無法藉由憑空想像來沙盤推演,親身遭遇時自然會有所解答。但讓我覺得欣喜的是,韓劇風之畫師錯綜複雜的情感關係,提供了不少觀察的面向。也許這疑問不只我有好奇過,隔海彼岸也有人欲為此提出假設與答案。藉由探討圍繞在主角申潤福的三種情愛:義兄永福明知她為女兒身,卻僅能行使悌道的兄弟之愛;亦師亦友的畫師檀園金弘道,日久生情油然而生的情感,以及對妓生丁香一見鍾情,刻骨銘心卻不見容於世的情愛來解釋這個疑惑。或許結果並非至為要緊,理性探討分析、感性領略思考的過程,將擴大我們的心境與眼界。
以下正文便從這三段情感模式,介紹故事內容,並提出個人的感受與想法。(按 近期更新經典短片,請點擊文章黃色文字即可觀賞,唯影片謝絕轉載,請多多包涵見諒)
正文 風之畫師 跨越性別意識的愛戀
一、兩福之悌
其實就故事的結構來說,潤福、永福之間的情感著墨並不多,篇幅也不大,並非這齣戲的主線,所得到的迴響與關注並沒有五兩之戀來得那麼龐大。不過就我個人的觀點來看,永福對潤福的情感最令我感到深刻也最為動容。
文根英(文瑾瑩)飾演的朝鮮傳奇畫家申潤福,本名徐潤,為圖畫署畫員徐征之女。從小遭逢巨變,父母遭不知名人士殺害,同為畫員的申漢枰知其繪畫天分,便將徐潤帶回申府,改名為潤福,並當作男孩養育。申父處心積慮栽培潤福,送她與親生兒子永福至圖畫署生徒廳,要永福盡力照顧潤福,協助她當上正式畫員,進而成為繪畫君王肖像的御真畫師,光耀申家門楣。
永福謹記父親要求,用心照顧這個「同生」『按 韓文的弟妹稱之為同生(동생),男同生(남동생)為弟弟,女同生(여동생)為妹妹』,永福對她一見鍾情,但眼睜睜看著她由女變男,只得將滿腔愛意埋藏心中,化為兄弟之情,無法別作他想,僅能用心竭力護其周全。
當潤福不忍見檀園老師為了自己,甘受掌破之刑,終生無法作畫,打算承認風俗畫是自己畫的時候,永福企圖替潤福頂罪,而早他一步辯稱那畫是自己所畫。二人爭相承認,不願對方受到傷害。後來在正祖向王大妃求情之下,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,僅處罰甘願頂罪的永福,將永福流放丹青所,命其做著打雜的工作,取消他的畫員資格。永福一心所願,乃潤福平安無事,並能繼續待在圖畫署畫畫,因此他很坦然接受懲處。潤福卻無法接受,明明春畫是自己畫的,卻由無辜的哥哥頂替。想著想著越想越悲痛,竟用尖石用力向自己的手砸去。為了報答哥哥以身相護之恩,理當爭分奪秒用心繪畫才是,但藝術家的偏執與求真的性格,讓她怨恨自己的才能與揮灑這份才能的手,自暴自棄今後不想再碰畫畫的事情。檀園老師怎麼刺激她,她也充耳不聞。
後來,永福前來探望潤福,他輕喚潤福一聲,軟化了她執拗的心,關心焦急愛憐之情溢於言表。他絕口不提自己在丹青所遭人輕賤藐視的日子,強顏歡笑告訴她自己過得很好。勉勵潤福好好振作,盼她能重拾畫筆。潤福為永福堅強忍耐的動力來源;永福燃燒自己的精神也照亮著潤福,是兄弟之情也好,是隱藏於心無法吐露的愛情也好,永福總在潤福感受得到的地方,默默守護著她。
當潤福外遊寫生畫風俗畫議論紛紛時,潤福曾私下問永福,明明男人時常提起女人,腦子裡想的常常是女人,而將女人放在嘴裡、藏在心裡就可以,為什麼畫出來就不可以了?永福回答:「因為看見女人就會動心啊!」說完他看著潤福,想到她的真實身份,不禁害羞起來,雖然眼前的她是男子裝束,與自己別無二致,但他卻無法將潤福當作真正的男生看待,無論她如何裝扮,如何壓低自己的聲音,他始終意識到她是女的。為避免尷尬,他輕斥了一聲要潤福趕緊關燈睡覺,而自己趕緊偏過頭去,用棉被遮掩泛紅的雙耳與羞脹的臉。不明就裡的潤福,反而揶揄自己的哥哥:「像哥這樣的膽小鬼,怎麼可能認識女人呢?」這個深藏內心甜蜜的秘密,只有永福自己才知道。
永福:我唯一所識藏在心中的女人
潤福成為正式畫員後,她前往去丹青所探望永福,向哥哥報告這個好消息。她感念今日能有所成就,是因為他無怨無悔默默付出,讓她得以重新振作。潤福向他說:「對不起,謝謝!」永福並不是她的親哥哥,卻總是為了潤福犧牲奉獻,恩重難返。永福說:「我從沒想過妳不是我的親弟弟(是我無緣在一起的戀人吧)想到妳是我的弟弟,我很幸福!(即使只能把妳當成弟弟看待)」永福不禁回憶起第一次看到女孩的潤福的情景,父親告訴他從現在起,這孩子就是你的弟弟,要她稱他為兄『按 韓文裡弟弟稱哥哥為兄(형), 妹妹稱哥哥為歐罷(오빠)』他聽到她所叫的這聲兄,不禁一臉茫然,毫無喜悅之情,卻也不敢違逆父命。性情內斂壓抑的他,不敢輕易釋放自己內心真正的感受。無法由衷吐露真正想說的話,這份苦澀沒有任何人知曉,只得將自己內心深處那份真摯的情感,轉化為檯面上的兄弟之情。男女間情感濃烈到極致時,可以為所愛之人犧牲奉獻,甚至賠上自己的生命亦在所不惜;兄弟金蘭義深情重之時,也可以像桃園三兄弟般,許下禍福同享、死生與共的承諾。總而言之,就是出於一份真誠的愛彼此相互對待,而隨著對象不同,呈現不同的情感關係。
但永福還是如同蠟燭般生活著。他聽說潤福將參加御真畫員考試,為了調製最好的顏料供她使用,向丹青所的百澤先生求取調製顏料的方法。百澤先生原先厲聲斥責,拒絕他的請求。但見架上硫酸翻覆時,他捨身營救孫女許玉之一片赤誠,也不由得心軟應允。
永福日以繼夜努力,就是希望可以及時調配出潤福繪畫所需的顏料;潤福感念哥哥真心付出,也暗下決心希望可以順利完成主上御真畫像,這樣論功行賞時,便可以請求讓哥哥將功贖罪,重回圖畫署。永福對她的種種付出,雖然潤福從不知道他內心真正的情意,但感念哥哥為了她所受的苦與委屈,總希望有機會能夠報答,這樣至少可以讓內心的愧疚少一些。她當然也希望自己的哥哥幸福,卻不知自己才是他幸福的泉源,即使只是在身旁不著痕跡地陪伴,但看著她得以隨意施展天賜的才華,一天天閃耀著炫目的光芒,那麼他的「焚膏繼晷」便沒有絲毫的可惜與白費了。
比賽結束後,潤福怔怔望著永福貶去丹青所臨別贈與之毛筆,想起當日永福殷切叮嚀:「毛筆要天天清洗,晾在陰涼處才行。你天賦異稟,是我這樣的人,從不敢奢望的種種贈與。」潤福淚眼婆娑吶喊著:「哥!去了丹青所就再也回不來了!」永福故做堅強緊握她的肩膀說:「所以就算為了我....就算為了我(即使是小小卑微不敢奢求的願望)你一定要成為最優秀的畫員!」 雖然這一向是申父的期望,不是他內心所想,最熱切的期望。但如若無法實現深藏內心的夙願,也願意燃燒自己,成就自己心中最愛的人順遂成功。
潤福順利取得御真畫師的資格之後,喜出望外向永福報告這個好消息,只差一步,就只要順利完成御真畫像,就可以讓冤枉頂罪的哥哥回到圖畫署。當時永福正在為宮殿塗漆上色,潤福帶飯糰給哥哥,兩人一起分食共享。永福聽聞她的喜訊之後,喜形於色說道:「有個這樣優秀的弟弟,我很幸運喔!你一旦順利將御真繪製完成,你的聲名將傳頌全朝鮮,父親的私畫署也會因你而絡繹不絕!」永福如此善良體貼,總是先替別人設想,從未以己身為念,而將內心所愛的人放在第一位,將家人放在自己之上。潤福隨口問起哥哥在丹青所是否過得好? 永福總微笑以對,要她不用擔心。「知道你過得很好,我就格外來勁!」永福告訴她,現在正努力調製顏料,雖然現在顏色還有些淡,但再花些時間研製一番,一定會調製出屬於朝鮮的紅色,讓她繪製王袍時,能有最鮮豔的顏料可供使用。
為了及時調配出最好的顏料,永福不要命似地,日以繼夜忙著調製顏色的工作。由於吸入太多毒煙,毒氣侵腦越來越深,以致視線模糊,出現幻聽、幻覺的症狀。他不顧身旁百澤先生與其孫女許玉的急切關心,滿腦子只想著要調製顏料給潤福。他冒著毒煙嗆眼刺鼻的苦楚,總算及時將顏料交給潤福,潤福感動欣喜之際,緊緊擁抱著永福。努力付出得到些許回饋的永福,左手輕撫她的背,只有在這個時刻,他才可以貪婪且自私釋放內心深切的渴望。在旁撞見這一幕的檀園驚訝不已,他們二人的言行舉止、表達方式,以及莫名深切的情感,實在不像是親兄弟的行為,倒像是一對戀人啊!檀園私下也曾這樣質疑潤福,但潤福心無此念只當老師一時說笑,卻沒察覺情感是兩人所共同演繹下的行為,你對他無此心,他對你卻有此意,只是無所釋放罷了,不明所以的外人,卻往往看得格外分明!
望見兩福深情相擁的檀園
永福幻想情況越來越嚴重,許玉不忍見他如此,要他暫時別碰顏料。他不聽,許玉質疑他對自己弟弟好得太超過。永福悠悠回答:「那孩子就是我。只要看著她笑,我就會很開心;看見她哭,我就會很傷心。因為我希望自己幸福,所以才想幫助她。」這不就是所謂的戀愛心情嗎?永福對她的愛從不單純,卻愛得如此純粹。一頭霧水、不明就裡的許玉,為他真摯無私的付出所感動,即使擔心著急,也無法勸阻他為了心中所愛的努力。
一日,永福站在搭台上為宮殿屋頂補色,神智模糊不清的情況下,他望見潤福著女裝前來探望。喜出望外的永福,腦海中所幻想的世界帶領他到了屋內,細細審視回歸女兒身的潤福。一筆一畫描繪潤福的一顰一笑,筆法雖拙劣無法與細膩的潤福相比,但他用深埋內心數載所暗藏的真情意繪出她的容貌。
唯有透過神智不清產生的幻覺才能看見真實的妳
潤福哭了,流下兩行清淚。永福忙用手拭去淚痕,別哭,我總不想你哭。
別哭 我總不想你哭
場景又回到搭台之上,潤福回眸頷首帶淚向永福告別逕向前去,永福不忍離別,凌空追向前走,卻不知眼前已無踏腳之處而摔了下來。神智清醒的許玉,見狀用力呼喊,永福卻充耳未聞。心有靈犀的潤福,此時正畫完御真畫像,依稀望見永福背對著潤福正衣而坐,潤福幻夢之間半起身輕喚了一聲哥哥。永福回頭柔聲關切,他欲托此夢與潤福訣別。最後永福向潤福說了聲:「你要保重!」便開門離去,強光刺眼。潤福喊了一聲兄,強光炫目扎眼,潤福醒覺,內心有不祥的預感。
潤福啊 你要保重
這齣戲用了非現實的手法,做為兩福之悌的終結。從父親將潤福當作男生養的那一刻,永福深知這輩子只能將內心摯愛的人,當作自己的親弟弟般看待。從第一眼看見她便愛上了,喜歡是沒有理由的,也不須費盡唇舌向他人解釋。這份愛只存於自己內心的世界,偶爾釋放開來,關愛之情溢於言表,卻連忙矢口否認,也無法得到他人的承認(除非申父願意接受)。但他心目中的那個她,只能藏在腦海的想像之中。若非中毒太深,使他真實與幻覺不分,那幻覺就不會越過理智,而從現實世界當中釋放出來。但即使他沒有中顏料之毒,情根深重的他,也早已中了情毒,用他自小耳濡目染的教養、禮法壓制著,不讓這份情感輕易冒出來。
他只有第一次見面時刻,看到她是女兒身,此後數年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穿著跟自己一樣的衣服,做著和自己一樣的事情,甚至比自己還要文采風流,描繪雙眼所見的女人心情。然而他記住她是女的,現實生活中的裝扮在他眼裡卻僅是虛幻。無論她如何喬裝改變,他還是永遠牢牢記住她真實的身份,而愛著真正的她。若女為真,男為幻,永福愛的永遠是真身,而非幻影,即使這真身只有透過幻覺才能清楚顯現。這點是他比檀園、丁香幸福的地方吧!
以下是李敖所寫《真幻詩》,探討真幻之理,頗有獨得見解,僅供欣賞:
人說幻是幻,我說幻是真。若幻原是假,真應與幻分。
但真不分幻,幻是真之根。真裡失其幻,豈能現肉身?
肉身如不現,何來兩相親?真若不是幻,也不成其真。
真幻原一體,絮果即蘭因。(絮果即蘭因註解)
二、兩園之情
這齣戲的開始便運用倒敘的手法,揭露這將是沒有結局的結局。利用檀園的一段口白,描述他心目中的潤福。「現在我要講講她。此時此刻的我,痛並快樂著。想著她我很快樂;但同時想到會失去她,我很痛苦。她是我的徒弟、我的老師、我的朋友,同時還是我朝思暮想的戀人....」
檀園原以為他是男生,卻在相互切磋琢磨、共患難、共同查訪追尋真相的過程中,不自覺地愛上自己的弟子。得知她真實身份之後,想娶她為妻卻為之情怯,以至佳人遠颺,徒留美人自畫圖一幅,供其睹物思人....
二人初次相識,是在市集上的畫攤一起搶著欣賞檀園的畫而碰面的。有眼不識泰山的潤福搶著爭奪同一幅畫,拉扯之中不慎將畫撕毀。為了賠償老闆損失,申潤福答應老闆畫還給他。臨摹的過程當中,檀園得悉潤福的筆法、畫風。他這次回來便是為了查明風俗畫為何人所畫,回到宮內看到那幅風俗畫枯木的筆法,一眼便認出此乃潤福所畫。
然而愛才惜才的他,瞭解潤福的潛力與才華。在教導倒畫山水的過程當中,僅有他具備審視事物的本身,用眼睛作畫的能力。詢問眾徒何謂作畫?只有他能答出「其所指可否喚作思念?思念可以化為丹青,抑或者丹青圖畫令人萌發思念之情。心底若有思念之人,腦海中便無時不浮現他的音容笑貌,不由自主提筆描繪他的身影,思念便化做丹青。除此之外,如若觀賞繪著那人身影的丹青,即便忘卻也可睹物思人。這不正是圖畫令人萌生思緒萬千?作畫即是埋藏於心底思念的化外表達。」這番領略與心境,超越同窗所有畫生,也與檀園不遑多讓。風俗畫雖令人想入非非,目之為淫邪之畫,但潤福她以女人的心去理解女人的想法與感受,而以男人情慾的出發點詮釋,使觀畫之人無不為其所描繪之畫,引得怦然心動。檀園誇讚他年紀輕輕便已達到忘我、無我之境界,無視他人異樣眼光,與自身可能帶來的危險,忠實繪出眼前所見之情景,並得以切實掌握體悟畫中人物之心情。
隨著揪出風俗畫作者的期限逐日逼近,檀園將此畫呈給主上觀看,盼主上能瞭解他不願放棄這位生徒的心,而他甘冒掌破刑,也不願供出作者為誰。正祖李祘(이산)深愛檀園畫作,也素知檀園為人忠直,澹泊名利。左思右想對策之際,驚見此畫人物耳下頸間有一顆鮮紅的朱砂痣,得知此人為王大妃,略一思考便推敲出王大妃為何如此焦急查出作者。因此,正祖便拿此畫向王大妃求情,暗示他已明白這幅畫隱含的意思,懇請這件事情到此為止。王大妃見醜聞已為主上所知,幸喜主上不欲追究,自也不便逕行干涉、探究。潤福既見老師甘願賭上自己的手,也不願將自己供出來,理應知恩圖報才是,然,潤福乃性情中人,見無辜的哥哥被貶到丹青所,自己卻置身事外,悲憤之餘用力將自己的手砸傷。檀園氣得將潤福丟入水中,盼此能刺激潤福鼓起求生意志,知道生命可貴之處,與他人奔走求救的心意。
檀園助其復健,見他無意作畫,也不再勉強,反而與他分享過去也曾有一段不想作畫的日子。生性豪邁放蕩不羈的檀園,不分貴賤賢愚,而能與三教九流、販夫走卒、雞鳴狗盜之徒相善,故能從人生百態、市井生活當中,直接透視事物的本質以及各行各業的種種風情。
潤福則心思細膩,能將眼見真實的情景取其最美的瞬間,構思最好的位置與周遭相互搭配、烘襯,予觀畫者怦然心動的感受。檀園借以二人平日所遇市集百姓之形貌樣態畫群仙圖,以真代虛,觀有形而就無形。檀園對潤福說:「想要畫出與眾不同的作品,必須參透其真正的本質。一旦領悟了畫的樂趣與境地....」潤福接著說:「即使是道釋人物畫,也可以將其變成市集眾生一般充滿生命」潤福就是這樣具備成為一流畫家的慧根,檀園一點就通,兼具巧思,觸類旁通。檀園教他不拘泥於所見之風景,而能將一切風景隨心所欲地運用,擴大繪畫的題材與視野。
《韓非子外儲說左上》客有為齊王畫者,齊王問曰:「畫孰最難者?」曰:「犬馬最難。」孰易者?曰:「鬼魅最易。」夫犬馬,人所知也,旦暮罄於前,不可類之,故難。鬼魅無形者,不罄於前,故易之也。
檀園此番道理,恰與韓非子所言有所參差。檀園希望潤福可以發揮他平日的觀察能力,加上豐富的想像力,將難以具象的群仙,以現有的人物表情替代。只要能夠掌握人物的精髓,便能幻化成千千萬萬數不盡的表情與題材。檀園開啟了潤福的視界,燃起他重拾畫筆的意念。意隨心轉,一念之間,兩個世界。以燭火為例,如同點點燭光,即可投射出數萬影子般,任何事物皆有變幻無窮的影像,若能掌握事物的本質並巧以發揮,便能讓世間萬象躍然紙上。潤福聽著檀園說著孩提時父親曾說過一模一樣的話,言猶在耳,卻已相隔十年。檀園在他眼裡如師如父;潤福之於他,名為師徒,實則亦師亦友,而為忘年之交。檀園攜著潤福的手,一筆一畫,勾勒線條,游走畫中世界。檀園放手讓潤福自由發揮,細膩的工筆,描繪著西王母等女神,陰陽並濟,甚至戲將師傅容貌繪入畫中,為其「位列仙班」。二人不經意四目對望,潤福心無他念眼神隨即跳開,檀園卻五味雜陳。是否愛上自己的弟子了?縱然當時並無此念,卻日久生情。
畫群仙圖時檀園、潤福二人對望
在希臘柏拉圖的對話錄裡,蘇格拉底有段話表示:一個比較年長的男子,如果對一個比較年輕的男子傾慕,不是先去希冀與年輕男子的肉慾,而是用他的學識、談吐、操守、哲學思想深深感化較年輕男子,幫助較年輕男子成長,兩個男子的關係因此變成是彼此一種神魂顛倒的精神戀愛,是一種動人心魄的感情關係。(引用出處)
或許這段話也可以用來解釋檀園對潤福的感覺。檀園的身體還沒有愛上對方,對他並沒有肉體佔有的慾念;但精神上卻已開始心猿意馬,超越性別意識的愛戀開始萌芽。檀園並不會喜歡男生,也從來沒有類似的經驗或感覺。但面對這個弟子,他內心也在游移不定。如果是他的話,我會愛上的,也許只有他才能賦予我這樣的感覺。現階段是欣賞、是珍惜,二人在繪畫方面相互激盪,擦出不一樣的火花。情感的意識是很複雜的,想要抽絲剝繭、鉅細靡遺剖析,誰也難以清楚描繪,內心真正的感覺。只有在當下心念所動,短暫思緒透出淺淺淡淡的微光,可以作為行動的指引。檀園他的情感表達內斂含蓄,因此,他也慢慢探索自己內心的感覺。二人朝夕相處、同甘共苦的經歷,則點點滴滴醞釀,深化並醇化這份感覺。
畫員考試時,潤福出外尋求繪畫靈感。檀園不放心追了出去,並偷偷潛入男賓止步的溪邊,見到了女裝示人的潤福,這是他第一次見到「她」的樣子。他毫不懷疑潤福的性別,只認為潤福為追求畫境之真實,不惜「男扮女裝」,仗著外表斯文秀氣,與平日不時流露女兒作態,扮起女人來卻也如此神似。檀園不小心窺見換回男裝的潤福,驚覺他的身形還真像女生。然而在當時的社會,光怪陸離的現象並不多見,所以無法見怪不怪,自然也不會主動往那方面想。
二人經歷重重劫難,檀園帶潤福去面見主上。正祖稱許潤福的繪畫天分,並出一道題目要他們同題各畫。二人相偕而行,一起找尋繪畫的靈感。檀園告訴潤福:「我想找一個女人,一個我想用盡全力去守護的人。」卻不知此人遠在天邊、近在眼前。潤福不知此人是誰,只見檀園提起此人,表情嚴肅,言語懇切,眼睛深處彷彿可以見到老師的殷切期盼,以為她是老師念念不忘的情人。二人一起逛市集,觀察路上行人表情、樣態,貴族兩班也好、平民也好、商賈也好盡收眼底。二人盡情分享內心想法,相互交鋒,互不相讓。二人以筷子沾醬汁,以桌為畫,討論畫理。以籠中鳥為例,潤福認為這隻鳥想要自由自在的飛翔,「在特定的場景,我們才得以瞭解特別的心境。」檀園內心嘆服,二人亦師亦友亦徒,上平下關係,相互輪替交錯。過程當中,智慧相互激盪,也有情苗不停蔓延伸長。
同題各畫 二人一同觀察眾生百態,討論畫理
不過,當潤福得知丁香要出嫁的消息之後,他還是將君王的指令暫時拋開,將檀園的關切愛惜與訓斥暫時拋開。至情至性是他的魅力,也是讓他時常陷入險境的重要原因,檀園僅能事後為他奔走搭救。潤福不這麼做,他便不是令檀園心折不已的潤福,但他也只能包容守護著這樣的潤福,不忍也不想扭曲潤福的個性來迎合自己。檀園打從心裡欣賞他的真性情,卻也知道自己得承擔、負載、守護著他,讓他得以維繫真摯的情懷。即使必要時得捨命相隨,檀園也義無反顧。
檀園見潤福為一青樓女子,不惜違背主上所託,不免感到憤怒。潤福則傷感說道:「明天之後,就再也看不到那個女人了!對我來說,她可比任何人都貴重得多!」檀園無法瞭解二人相互愛戀的深切情懷,潤福也不明白老師如此珍惜自己所蘊含的情感。當下她心裡只有丁香,天皇老子也好,老師也罷,都比不上她的丁香。檀園悻然離去,腦海裡不禁憶起昔日一同作畫的種種場景。無論這份情感為何,至少出發點是為了保護心愛的弟子不受傷害啊!但為何你老是要讓老師如此擔心受怕?為何老要闖禍?為何老是不聽老師的規勸一意孤行呢?難道老師在你心中一點份量都沒有嗎?
悶歸悶,二人一覺醒來就恢復感情了。雖然嘴裡互不相讓,心結卻已化解。潤福瞧見檀園嘴裡不說,卻在繪畫中接受了他的意見,內心也竊喜不已。檀園則看見潤福,深夜短短時間內,就畫出一幅好畫,佩服他的才華,覺得他這個人如果不是天才就是大傻瓜。
二人一同喝酒,潤福對檀園吐露他對丁香之情:「好像看到丟失的自己。看著她,我就感覺好像看到我自己。對我來說,她比任何人都寶貴。她是我唯一的愛人。」潤福始終無法接受檀園的感情,也許就在這裡。在那時代,那時空背景,那陰錯陽差當中,她無法做自己,而她看見丁香就像看見盛裝打扮的自己。但她又不是以女子之心去愛丁香,而是在這錯置的身份當中表現「他」。在那當下他是男子,因此他便用男子的身份、男子的態度去愛著丁香。當丁香被他深深吸引,期盼他的心與她回應之時,他才開始感到痛苦,畢竟他只能裝作他是男生,褪下外表的假面時,她的內在還是不折不扣的女人啊!
檀園將酩酊大醉的潤福帶回房間,安置他睡眠。他細細審視著潤福,回想潤福扮成女裝,低頭作畫的情景。他心裡有潤福。這感覺很複雜,也許是愛情,也許近似愛情,卻難以具體解釋形容。他也許希望潤福是女的,這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向她求愛。她或許不會接受,但至少能夠試過這一回,日後也不會後悔。如果他愛上的是男生的潤福,他能否說服自己、接受自己擁有這樣的想法與情感?姑且不論世人的看法,他能否過得了自己這一關?他從來沒想過他會愛上男生,雖然他至交的妹妹從小對他傾心,他卻始終只把他當成妹妹看待。這個妹妹不經意告訴他,有個兩班貴族將男寺黨(按 남사당,朝鮮時代以男子組成的雜耍團體,日文維基百科介紹)裡的比利(按 삐리,男扮女裝的美少年)納為後室,而感覺噁心。雖然在東方世界篆養男寵也並非稀奇的事情,但多半是本身主動意識察覺自己的性向。檀園他是否面對潤福這個弟子時,才會有異樣的同性戀情懷?面對潤福以外的人,他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異性戀。他也不會愛上第二個男人,即使這個「男人」是他一輩子念念不忘、朝思暮想的對象;即使這個男人後來他的真實身份是女人,但他在她是女人之前,他就已經不知不覺地愛上了!
在性別認同上檀園是幸運的(男與女)。但不幸的是,他愛的人卻已有了真愛!
御真畫員競賽中,檀園的僾逮被對手李命基踩碎,失去僾逮的檀園視線模糊,無法畫細部的面部表情,情急之下檀園要潤福代為繪畫面部表情。臨危授命一方面是情況危急,不得不做此權宜處理;一方面也是出於信任,對其天分、靈性、悟性的信任。檀園要潤福摒除雜念,閉上雙眼想像文字敘述人物的容貌。由遠而近,影像由模糊而臻至清晰,彷彿近在眼前。潤福睜開雙眼望向老師,檀園明白他已瞭然於胸,自是疑人不用,讓他自由揮灑。潤福忠實詮釋語句中「顏無不及之際視觀天下」對雙眼的描述,而將眼瞳畫向兩眼眼尾斜視。此貌雖有違常理,卻忠實呈现,而更為傳神。檀園與潤福經過一番沟通討論,得悉他的想法之後,雖感意外,仍只有信任二字。畫完之後,潤福心裡仍感不安。但既畫之,則安之,檀園的豪邁不羈,總適時安定潤福微徨的心。審視過程,雖遭群臣批判,厲聲譴責。但真人現身時,卻與所繪人物,無一不像。雖未親見本人,卻憑藉文字敘述將人物描繪出來,這就是容把的最高境界。說真話,做對的事情,與多数人見解不同而能堅持下去是需要勇氣與力量的。這對師徒就是有這股勇氣與力量,不過徒弟更為至情至性些。
畫後師徒二人一起挑僾逮,潤福親手挑了一副給檀園。檀園內心珍惜,望見旁邊一對老夫妻,妻子也親手幫丈夫挑選僾逮,此番情趣不亞於畫眉之樂。檀園對這副僾逮讚不絕口,「這個世界完全不一樣啦!」潤福問起原因,檀園反而口拙起來。但隨即還是吐露真心話,「這僾逮,我會一直珍存到我生命結束的那一刻的!」怕僾逮磨損隨即收起,可見檀園有多寶貝!
這個世界完全不一樣啦
要繪製御真之前,宮廷裁縫為二人丈量尺寸缝製衣袍,潤福則顯得扭泥不安。待沐浴更衣之時,潤福分外緊張,央求老師先洗,老師則禮讓他先洗。忐忑不安的潤福,洗了半天,遲遲不敢出來。檀園按捺不住,前往澡間尋找潤福,潤福見到檀園出現尖叫不已。不疑有他的檀園,要他趕緊出來,潤福急忙要求檀園立即出去。經歷一番爭執,檀園悻然離去,卻將她束胸的緞帶拿走。渾身不對勁的潤福,趕緊將衣物捧在胸前,快步離去以避免被人發現。回到房裡,潤福急緊裹著棉被,見緞帶被老師拿來擦腳。趁著老師酣睡,夜半起身,趁著月光,用力搓洗緞帶,深怕帶有半點異味。
隔日,二人換上官服。檀園身材壯健,穿起官服,顯得高大挺拔。潤福一時失神,為檀園的男子氣息所震攝。檀園又質疑潤福的肩膀怎麼如此單薄,不像個男人。檀園認為,一個男人的魅力,就是擁有厚實的肩膀,可以做為女人堅實的依靠。潤福則嗤之以鼻,不以為然。檀園便一把將潤福擁入懷中。驚訝不已的潤福,心裡七上八下,既擔心她的秘密被看穿,又感受到檀園的男性魅力而急忙跳開。
二人開始臨摹君王肖像。檀園握住潤福的手,神情堅定指揮他勇敢畫下第一筆。彼此相互對望,潤福內心始終不安,檀園則安慰他畫御真須集中精神,所以不要急,慢慢來。檀園將朋友妹妹所贈手帕給潤福,幫他綁上固定手跟筆,攜手合作繪製御真。潤福臉上滿是汗珠,仔仔細細一筆一畫勾勒。檀園集中精神跪坐太久,一時重心不穩踉蹌,潤福急忙攙扶。檀園深情凝望潤福,二人一時尷尬,眼神急忙別過。
御真初稿完成後,二人將御真立起來。潤福扶著畫,檀園則從旁指點畫擺放得正不正。檀園看著潤福浮在畫背後的影子,內心疑惑不已。摸著人影,比對著身型,總覺大有女兒神態,問潤福:「你真的是男人嗎?」潤福急忙否認,辯稱影子只是虛影罷了!檀園回答:「影子是事實的反映,因為有了事實才會出現影子。」後來聽潤福說著:「真相在心裡!因為無處可宣洩的冤屈與無奈。」檀園內心狐疑卻也不想深究,他自己心裡也有真相、冤屈與無奈,卻也不敢輕易告知。
你真的是男人嗎?
畫事暫時告一段落,二人同塌而眠。檀園內心紛亂不已,是否愛上自己弟子?隔日上色,發現有人將朱砂參雜銀粉,使顏色變黑。情急之下,潤福提議用哥哥所研製的顏料代替。調配顏色完畢,開始著色,二人拿畫筆與顏料時,眼神交會處透著曖昧神情。是日久生情?還是同袍情感?還是一種不言可喻的默契?檀園感念他與永福兄弟情深,將繪製王袍重責大任交與潤福。潤福畫完御真畫像,一時心力交瘁,昏厥過去。檀園急忙送潤福回房歇息,好生照料。
檀園收信得知永福身亡消息,申父請檀園暫時不要告知此事。潤福從其他畫員不經意言談中得知,急忙奔往申府。檀園見潤福哀慟逾恆,只能安慰他堅強,努力實現哥哥的願望,報答永福在世對他的恩情。希望他能夠克服悲傷,繼續畫畫。
御真畫審時,御真雖宛若真人,卻沒有依照祖宗法制規則作畫,而遭群臣反對。當奉審官員指摘二人,未使用朱砂作為繪製龍袍的顏料,而大加撻伐。遭逢喪兄之痛的潤福,難以克制心中的憤怒,無法忍受他人公開侮辱哥哥用性命換取來的顏料,傷心欲絕而親手將御真撕毀。國王大為震怒,下令處死潤福。檀園為營救潤福,多次向國王求情,甚至跪在王宮面前,大聲疾呼請求主上開恩。並當著大臣的面前,為表明他的決心與真心,將他寶貴的右手伸入炭火當中。
正祖心中不忍,只得召見。檀園向主上告知永福身亡之事,解釋潤福撕毀御真的原因。正祖瞭解真相後,為救潤福,設下一計解救了即將被斬首的潤福。聽到聖旨的潤福與檀園,聲淚俱下叩謝主上開恩,二人於刑場相擁而泣。
又是老師您救了我!
死罪可免,活罪難逃,潤福喪失圖畫署畫員的身份。此意味著二人無法如同往日,一同相互切磋畫理,共同完成畫作。二人只得分道揚鑣,潤福向檀園告別,千言萬語欲言又止,卻只有寥寥幾句的離別話語。檀園臨別之際,贈送潤福落款用印,並賜名為蕙園。取其「蕙草雖不甚華麗,幽香沁人十里飄香」之意。檀園勉勵潤福:「用你獨有的幽香,畫出能夠填滿整個世界的畫吧!」
申父數年來處心積慮所盤算的計畫,為潤福所毀去,又賠上自己親身兒子的性命,悲憤之餘,怒而斷絕父子關係。正當此時,大行首金朝年聽從丁香建議,付出大筆金銀給申父,將被趕出圖畫署的天才畫師潤福,置入自己的私畫署當中。欲借用潤福的畫才,提昇自己私畫署的地位,並藉潤福之畫作,與雅好繪畫之王公大臣交善攏絡,擴大自身的影響力。
主上雖下令將潤福趕出圖畫署,但不久即密召二人入宮。希望能協助找回遺失許久,繪有先王容貌線索的圖畫,二人命運的羈絆(絆、きずな)尚未斷絕。正祖感念檀園身為老師,卻將徒弟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有生命般的手還要貴重。二人桃花潭水般的友情,比起過去他們曾經畫過的畫還要動人啊!
為了完成主上的託付,二人踏上尋找遺失已久追悼先世子的睿真畫之途。此事距今已超過十年,相關人等不是已然身亡,便是隱姓埋名,遠禍避走他鄉。二人打算先從檀園老師大畫師江守航居處著手打探消息,想向老師之子討畫觀看。然其子竟不能克紹箕裘,反以「臭畫畫的」辱罵之,二人失望之餘,欲反身離去,江家老僕反倒盡忠職守,將大畫師生前所留之簡畫交給檀園。畫中一字俱無,僅畫有五枝竹子。二人當時皆不解其畫意,便無可奈何離去。
後來不經意得知,戶曹判書金明倫大監,十年前曾請大畫師為其繪製肖像畫,二人便起身前往金府欲借畫一觀。金大監亦覺此畫暗藏玄機,但不肯輕易示人,要求檀園答應他的要求以畫易畫。畫題是畫一幅能逗樂他兒子的畫。經打聽方知,其子多年前曾與母親一起觀賞男寺黨牌表演,不久母親隨即過世。因其過於悲傷而大病一場,從此失去笑容與聽覺,表情木然,平日不發一語。查明原因後,二人商議該如何藉由一紙繪畫,將消失已久歡樂的聲音,重新回到他的世界。一番討論之後,便開始著手作畫。
檀園手傷未癒,潤福隨侍於側,為他綁上繃帶,將手與畫筆固定。檀園提筆吃力,手感不若以往敏捷,但筆力卻絲毫不減。畫中人物一個個呼之欲出,活靈活現。蕙園見狀,內心著實滿意佩服,並為老師戴上 僾 逮,悉心服侍。少年一見此畫,兒時與母親一起觀看男寺黨牌表演的種種回憶,再次浮掠眼前。畫雖無聲,卻引人回到過去,腦海裡不禁浮現當時的場景與嘻笑樂鬧的聲音,逗得小孩哈哈大笑。此兒寫道:「畫中有音,聞久未聽之聲也!」無聲而能勝有聲,得以解開他長久深埋內心的枷鎖,喚起與外界隔絕聽覺的畫,令金大監佩服感激不已。依約將肖像畫予以檀園,二人仔細端詳,發現所繪之人,目光炯炯有神,卻與真人不同。此外,金大監告知五竹會線索,五竹之謎得以解開。
願你為我多放光明,隔著夜,隔著天,隔著....(徐志摩 翡冷翠的一夜)
檀園找朋友打聽五竹會成員與喜好,順利取得其他三幅肖像畫。隨即描繪與畫中人不同之處。第五幅卻最為棘手,為檀園死對頭張壁修別提所有。二人討論如何取得第五幅畫,忽聞張別提不日將大壽,欲趁壽宴冠蓋雲集,疏於守備之際將畫偷走。檀園不欲潤福犯險,打算隻身前往,扮成男寺黨戴上面具,見機行事盜取畫。潤福則不願老師獨自冒險,央求丁香將他扮成妓生,參加壽宴,佯稱如廁,混入保管室取畫。二人分頭合作,順利將畫入手,但旋即為張別提發現。張別提派人追討,二人死命逃入約定住所。後追兵至,檀園要潤福藏在竹簾後面,千萬不要出來。潤福不肯,執意要與老師同生共死。一番爭執之後,潤福躲在裡面,檀園則與張別提等人周旋。檀園寡不敵眾,而為張別提手下所執。潤福聽到外頭人說要廢了檀園的手,情急之下將畫一併交出。張別提見女裝的潤福如此嫵媚動人,絲毫不像男人所扮詫異不已。但在拿回畫要緊的情況下,張別提便放過二人而去。
暫時脫離險境的二人,彼此相互安慰關切。檀園望著女裝的潤福,內心思緒萬千。這個弟子怎麼這麼像女人呢?當潤福是小畫工的時候,二人恣意揮灑,相論畫理,互不相讓。扮成女人的「他」,眼波流動,楚楚可憐,卻又風情萬種,令人心神蕩漾。男子裝束的他,想愛又不能愛,這感覺是複雜的、不正常的,不應該有卻又不時浮現,想遺忘這種感覺,卻又更加濃烈;女人扮相的他,能愛卻又不敢愛,這感覺是紊亂的、不確實的,不應該如此卻又時常想像,期盼這想像得以成真,卻又越發迷惘。
潤福啊 你到底是男是女啊?
看著妓生裝扮的潤福,專心凝神繪製先王睿真。擔心天寒露重,唯恐染上風寒,檀園解衣為潤福蓋上,親密之情狀似夫妻。檀園眼神流露深切焦急,擔心對方受凍。畫完之後,潤福約定隔天一起將睿真獻給主上。潤福要將外衣還給檀園,檀園則要他穿著回去。潤福將外衣還給檀園,幫他披上外衣,仔細幫他穿上。尷尬不已的檀園說:「感覺好奇怪啊!就好像是一對夫妻般!」平日牙尖嘴利的潤福,怔怔地望向檀園,說到:「如果我是女人的話,怎麼樣?」心頭一熱的檀園,認真考慮這句話的可能性。也許在他心中,無論是男是女,他早就已經愛上了!潛意識裡面所萌發最原始、最真誠的情感,早已慢慢攻破他的心防與重重阻礙。只是該如何將這份情感,誠實且毫無保留傳達給對方,這點他從來無法赤裸裸表達出來。「如果是女人的話」,他輕吻著潤福的額頭,這就是愛的標記。潤福感動得兩行熱淚直流。她有把握接受這份愛嗎?她早已心有所屬,卻無法誠實告知她的身份、她的不幸、她的悲傷,只有在這短短的片刻,二人無語緊緊相擁。
這是我能為你做的
如果是女人的話....
潤福回憶起師徒二人過往種種,跟先前感覺不同,以往想的是師恩深重難返;這次潤福現出他最真實的自己,讓二人對彼此產生不同的感受。長年以來,為了保護自己,為了實現申父的期盼,她隱藏自己的身份、性別,選擇用另一個角色,過著截然不同的人生。除了沐浴更衣,束上絲緞包裹自己胸前隆起的性徵之外,其他的時候,她必須竭力壓低自己的嗓音,揣摩男人的言行舉止,換上男子服裝,以男子的形象周旋於眾人之中。甚至,她愛上了一個女子,她以畫工的身份,得到一個女子的心。她的眼睛像面鏡子,透過這面鏡子,看見了失去的自己,也映照出內在真實的心。她得到她的心,感動得無以復加,卻也想向對方吐實。她想向對方告訴她的無奈、她的冤屈,卻也知道真相大白之時,她將會傷了兩個人的心。愛對方就如同愛自己,這是愛的最高境界,但愛著跟自己一樣的對方,在當時則是難以接受與想像的。她也沒把握二人的愛得以超越世俗一切的藩籬,但她知道她必須這樣做,無論得到什麼樣的對待,她都必須誠實勇敢踏出這一步。唯有如此,她才能把自己想交出去的心收回,她才能把對方真誠付出的心交還。唯有如此,她才能認真考慮是否願意接受老師的愛,她才能吐露實情回歸自我扮演妻子的角色。
潤福心中決定在睿真畫呈獻給主上之後,便將心中的秘密告訴生命當中最重要的兩個人:丁香與檀園。英祖看見睿真雖然只是粗坯的素描,卻已如朕親臨,彷彿先王在世,內心激動不已,顧不得君王形象,而在他們面前痛哭失聲。他們的畫就是具備打動人心的魅力。雖然功虧一簣,衣服肖像畫尚未到手,二人懇請主上口述,根據言語敘述畫出先王具體輪廓(容把)。二人相互扶持提攜,摻入君王敘述,加上二人生花妙筆的詮釋,使得先王的容顏更接近真實面貌。
檀園呈上一幅沒有臉的畫,此為潤福之父生前交給檀園的,雖為無臉公案一樁,卻可能內藏玄機。潤福一見此畫,憶起兒時父親作畫情景,懇求主上協助解開真相,為故人洗刷冤情。英祖知道若沒有十足把握輕舉妄動,只會打草驚蛇,甚至危害自己的地位,因此答應暗中留意。
檀園、蕙園離開王宮後,二人一同飲酒。潤福向檀園詢問父親生前事蹟,既而想起兒時父親常造訪的一間造紙廠,這可能與無臉畫的秘密有關。潤福關心老師手的傷勢,殷殷叮囑手一定要敷藥,切切期盼猶如結褵數載之夫妻,檀園內心大為感動。
二人一同前往造紙廠,潤福突然想起父親利用造紙機,將多層紙張疊在一起的畫面,或許這就是解開無臉畫秘密的方法。潤福將畫浸濕,工廠師傅讓畫泡漿糊水,一層層解離,將原本覆蓋紙張表面的厚紙剝開,最後顯現出兇手的臉孔。潤福見畫過於激動,一時暈厥過去。檀園急忙找大夫前來把脈醫治,所幸並無大礙。潤福悠悠醒覺之後,便說想去一個地方而離開。大夫望著檀園笑曰:「好好照顧你的情人吧!」檀園聽此言覺得莫名其妙,大夫則告訴他:「此人脈象屬陰,因此她是女的!」檀園此時方才恍然大悟,回想過去潤福種種不自然的情緒反應,與兩人種種奇特的互動關係與微妙難以言喻的感覺,這才知道他竟然真的是女的!那麼她隱藏自己原來的身份,偽裝成男的,究竟是什麼原因呢?
潤福回到父親的故居,回想過去種種。眼前的小女孩純真對著自己微笑,那正是十年前的自己,天真無邪在爹娘身旁玩耍,享受天倫之樂,一家和樂融融。當時,世界彷彿是靜止的。在這靜謐的世界當中,有才氣縱橫的父親,妙筆生花描繪大千世界;有慈祥和藹的母親,妙手如春變換四季菜色;有鳥叫蟲鳴和不時傳來的笑語聲。而這一切幸福的感覺,就在父母慘遭橫禍的情況下消失了。那女孩躲在灶後,眼睜睜看著雙親慘遭殺害,卻連痛哭失聲的權利都沒有。潤福想像著、輕撫著十年前自己的臉,幸福的笑顏當中,可曾料想往後十年間,生命竟得如此延續下去呢?
你知道爹娘過得好嗎?
潤福沈溺於往日的回憶,不一會檀園急忙趕過來。檀園將腦海裡雜亂的線索拼湊起來,才發現這十年來時時刻刻尋找的故人之女,原來就在眼前!檀園不由自主將潤福摟在懷中,這寬廣的肩膀與胸懷,都是引領海上漂泊不知所歸的孤帆趨前靠岸的港灣,負載著這些時日的種種冤屈與無奈。潤福恣意揮灑宣洩不止的淚水,淚如雨,下在廣闊的海洋之上。這眼淚曾無情遭到風乾、蒸發,內心的冤屈曾經停留在烏雲之中,卻沒有宣洩寄託的場所,只得絕望地在天空漂泊、流浪。此時深切一個擁抱,成雲致雨,陳冤得以昭雪,生命出現一線曙光,看到遠方愛情的模樣。
潤福問:「老師您找了數年的女人就是我嗎?」
檀園聲淚俱下回答:「對不起!對不起!是我對不起你!」
「第一次我看到你的畫,你就畫出了女人的心思,思念一個已經離開的男人。女人的心思不是男人能看透的,你畫出了思念遠去的男人的一個女人的心。」
「端午風情如此,畫酒幕的時候也是如此,你畫出一個女人的心思。在房裡憋了整整一年,終於有一天可以在沒有男人的地方,盡情盪鞦韆,隨意歡笑嬉戲。女人的心思啊!」
「在別人畫男人在酒桌豪飲的時候,你依舊畫了女人的心思。我早點看出來該有多好!」
檀園回想潤福所描繪過的畫,設想當時作畫的心境,那女人的細微巧思,終究不是他這個大男人所能窺見知曉的啊!也是如此,潤福的畫才能如此打動著看畫的人啊!他指摘申父為一己之私,硬將潤福當作男孩養而感到心疼不已。二人分享著徐征的回憶,想要為他報仇雪恨。二人再次進入保管室,重新拿起先前潤福所記憶的二幅畫端詳。經過一番推敲,拼出第一幅畫指的是殺,第二幅畫指的是朝年,殺死大畫員的兇手就是大行首金朝年!潤福得知金朝年就是他的殺父仇人,悲憤交加,衝動想去找金朝年,檀園急忙阻止,要她從長計議,不要輕舉妄動。
檀園將二幅畫呈獻給正祖,告訴主上徐征殺人兇手的事情。正祖想立即去抓人,檀園則勸主上不要立即有所動作,以免打草驚蛇,要沈著冷靜智取,才能將相干人等一網打盡。
此時金朝年也得知潤福竟是丁香情人之事,同時聽聞張別提敘述潤福扮女裝盜畫一事,回想先前潤福所呈《月下密會》一圖中,有一神秘女子躲在牆邊望見一對情人幽會。原先以為這女子關切的,是自己喜歡的男子與其他女子相會,卻不知這神秘女子關注的,是自己喜歡的女人,為一男人(諷指金朝年)強行留在身邊的憎惡之情。仔細琢磨推敲後,便識破潤福是女人的身份。又,檀園前來私畫署,在他們競賣場合大鬧喧嘩了一番,檀園譏諷了金朝年一頓,引得金朝年大為恚怒。金朝年知道潤福愛丁香,檀園不顧自己性命愛惜潤福的事情,便利用二人的弱點,安排他們接受這場畫事比賽。如果潤福不從,他便將丁香賣為奴婢;如果檀園不從,他便揭穿蕙園是女人的身份。二人為了各自所愛與珍惜的人,只得接受金朝年的要求。金朝年則隔岸觀火,坐觀二人拼鬥,誰贏誰敗都是兩敗俱傷。放所愛的人自由,卻讓愛惜彼此的對方痛苦。
檀園與蕙園二人,畫技不分軒輊,引起全城關注,吸引不少人前來下注。有人壓檀園,有人壓蕙園,下注結果亦不分軒輊。唯獨金明倫大監受檀園私下請託,獨壓這場比試平手。
丁香感激潤福為了自己,而與老師檀園比試,前來找潤福表明她想幫助畫工求取勝利的心意。潤福回故居找檀園,潤福回憶過去與檀園一起的種種情景。潤福問檀園為何要答應這場比試?檀園反問潤福不是你先答應的嗎?二人皆以為是對方先答應,但其實他們受限於所愛之人遭受要脅,即使對方不答應,也不得不捲入這場比試當中。潤福擔心檀園的手,檀園則要她不要擔心,「一個優秀的老師,是個能夠教出優秀弟子的人;一個優秀的弟子,是個能夠理解老師的人;一個更優秀的弟子,是個能夠超越老師的人!」檀園要潤福全力以赴,明天的畫事比賽一定要全力以赴,唯有如此兩人才有活路。潤福不解老師話中含意,僅頷首同意,一定會努力畫出最好的畫來應戰。
二人一同挑選顏料、文房四寶,檀園親為潤福挑選合適的筆。檀園對潤福說:「潤兒啊,你相信我嗎?如果你相信我的話,就贏過我吧!就當是為你父親復仇!」
公佈畫題,題目為「爭闘」。君子無所爭,必也射乎!揖讓而升,下而飲,其爭也君子!這場畫事之爭,沒有血肉模糊、刀光劍影的殘忍場面,二人只消安安靜靜呈上自己的畫作,供年高德劭的審查員月旦品評。勝固欣然,敗亦可喜,將比試當作切磋琢磨技藝的君子之爭。這場比賽註定一以則喜,一以則憂。對檀園來說,喜的是自己的弟子得以保全她的身份不被揭穿;憂的是他得眼睜睜看著自己弟子心愛的女人,遭販賣為奴婢,過著悽慘的生活。而她身不同往,心卻同在,兩顆心受著相同的折磨。對蕙園來說,喜的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得以擁有自由,憂的是自己的老師自此身敗名裂,她成就自己的名聲,卻硬生生將老師踩向深淵。文人相輕自古而然,畫員亦不遑多讓。縱使二人心中無爭名奪利之念,卻也希望自己能勝得實至名歸,也能敗得心服口服。金朝年精心佈下的珍瓏棋局,究竟要如何下著佈局,才能取得雙贏呢?
勝機(生機)是有的,不勝不敗,無法分出輸贏,便是唯一的機會。這無法事先串通,也難以斟酌相讓,因此,檀園要潤福全力以赴,拿出自己的全力來比拼。檀園相信自己的弟子,也相信自己的實力,他預留一大絕,也預留一伏筆的失誤,保留自己畫作評價的彈性,以便求取最後屬於他們兩人的勝利。
二人畫完之後,潤福為檀園捲起袖子,洗去雙手的墨漬。檀園問潤福畫得好嗎? 盡全力畫了嗎?潤福點頭,反問老師是否如此。潤福凝神注視著、撫慰著那為了救他而受傷的手。
如果不是因為我....
進入點評時刻。潤福將丁香放入畫中,假想丁香與另一女子雙劍對舞;檀園則描繪二位摔跤選手奮力相搏的畫面。品評過程,二人始終取得相同的評價,八通對八通。無計可施之下,金朝年提議二人互相評斷對方的畫,檀園評潤福的畫作為朝鮮最高畫作,畫中並無任何瑕疵。潤福則發現檀園所畫右下角二人,左右手畫反的瑕疵,而稍稍遲疑了一下,卻不願舉發,為眼尖的金朝年察覺,檀園被扣一通。正當所有人認為勝負已定,要揭曉結果的時候,檀園趁著夕陽西下之時,將窗戶打開,讓落日餘暉夕照室內。霞光襯蔭之下,一縷光讓檀園的畫產生巨大的改變。檀園的畫佐以朱黃著色,利用太陽光,使得畫呈現強烈的爭鬥氣勢,掌握賞畫的最佳時機。這份絕妙巧思,使得原先被劃掉的通又補上了。評畫時間已到,兩人還是平手(引き分け),讓勝負更有勝負意味的瞬間啊!
比賽結果為平手,金明倫大監拿出當時簽的保證書,他壓無勝負而成為為唯一的勝利者。不過,他另外簽了一份但書,在這次畫師對決中,若出現任何意外,所有的責任都要金朝年來承擔。金朝年自信比試過程不會出現任何意外而痛快答應了。但不怕一萬,就怕萬一。面對這個結果,他答應負責到底,賠償所有的賭注,並加倍賠償以示負責。
事後檀園向潤福吐露他的計畫,潤福知道後,問檀園為何沒給他暗示?檀園回答:「我所認識的蕙園,性情耿直,是一個藏不住秘密的人。你這麼信任我,謝謝你!」「還有,為了你的女人!我找到了讓他守約的方法!」為了拯救自己的弟子,又要讓自己的弟子不留遺憾,他又要設法拯救她所深愛的女人,也就是自己的情敵。他必須殫心竭慮,又得設身處地為二人著想,著實讓人感到心酸啊!
潤福回憶往日父親音容笑貌,檀園出現柔聲關懷:「現在心情有沒有好一點?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東西,有沒有稍微釋放出來?」「這畫師對決中發現,你不用再做我的弟子了,我再也不用作你父親的朋友了,你也不用再做我朋友的女兒了!你就是,就是你自己!」檀園牽起潤福的手,萬般珍惜望著她的手,「怎麼能用這麼一雙嬌俏的手,畫出那麼好的畫呢?啊!對了,原來你是個女孩兒啊!」關愛之情溢於言表。潤福也愛憐無限雙手輕握檀園的手,「老師的手現在好點了嗎?」檀園安慰著「一點都不疼了。」歷劫歸來的兩園說說笑笑,檀園笑言提議:「要不要以情人為題,比試作畫啊?」「那豈不是一整天都要看著對方的臉啊?」內心甜蜜無限。
金朝年此次輸得一塌糊塗,他失去了畢生累積的財富,失去了真心喜歡的丁香,失去了他的權勢、地位、名望與男人的自尊,甚至他還有被通緝的危險。為了扳回一成,他拿出十年前右相命令他暗殺大畫員與徐征的書函給右相看,並告訴右相蕙園是女人的秘密,希望他能告訴王大妃,藉以扭轉頹勢。
此時正祖也藉機為先王舉行追尊儀式,以洗刷父王的冤屈,重新豎立王室正統性。大勢將去的王大妃告訴正祖蕙園是女人,若主上將憑藉一女人所繪的睿真畫像進行追尊儀式,將是王室的一大醜聞。
正祖回頭派人將二人找來,問蕙園是否是女的?檀園想代為解釋,而遭受主上嚴斥。潤福自承實為女人,請求一死謝罪。檀園向王上解釋蕙園的身份,她從小遭遇橫禍無父無母,身為女人卻不能像女人一樣生活,盼望主上體諒她的痛處。正祖素知二位臣子忠心耿耿,又屢建奇功,反過頭來向王大妃撒謊,聲明他已驗明正身,潤福實為男人,以杜王大妃之口。正祖則要檀園永遠不要公開她的身份,要蕙園隱居離開。檀園不忍讓她獨自一人離鄉背井,他想追隨潤福一起離開。國王不捨二人之才,卻也只好應允了。
王大妃不甘心眼見主上追尊成功,派刺客抓潤福驗明正身並暗殺檀園與讓她在主上面前丟臉的金朝年。金朝年深恨王大妃與右相等人兔死狗烹,欲殺人滅口,臨死前囑咐女武士貞兒將信交給檀園,並設法保護他們安全。
二人路上突然遇到女武士,驚恐之餘,女武士將信交給檀園。突然有大批刺客前來,女武士自願捨命保護,要他們先離開而壯烈犧牲。二人繼續逃亡趕路,潤福深覺自己的處境相當危險,終其一生都要閃躲逃避,因此她希望她能跟檀園分開。檀園堅定說著:「沒有你,我自己獨活於世,我自己獨自畫畫,這還算是活著嗎?我會和你一起走到世界的盡頭!」潤福問檀園:「對老師來說,我到底是什麼?」檀園說:「你是我的弟子,也是我的朋友,也是我摯友的女兒。」「就只有這些嗎?」潤福問。檀園回答:「妳是我朋友的女兒,是我的弟子,也是我想守護到底的女人!」長久以來懸在內心的話語終於說出口了!他沒把握讓潤福接受,雖然她才送走心愛的女人,但他相信她的心還在她身上,縱使她們終其一生都不會在一起,也不代表她們就會因此忘了彼此。也許只有時間吧!只要二人形影不離朝夕相處、晨昏與共相知相惜相伴,時間一久便能接受他的感情吧!他願意靜心等待。
逃亡趕路累了,潤福靠在檀園身上睡著了。檀園安撫潤福睡眠,趁隙看了那封信後,趕緊叫醒潤福,「我們有活路了!」檀園要她先回家一趟,潤福再次憐愛無限握著老師的手。老師的才華源於這雙手,自己的才華甚至性命得以持續,也端賴著老師這雙手總毫不吝惜地捨身相伴,這恩情她難以報答也難以償還。潤福為檀園解下纏繞的繃帶,一層一層,將手靠向他的臉。「老師的手,真的好溫暖啊!」檀園去找正祖,將加害兩位畫員的證據交給主上,正祖得此證據,便得以大行追封先王的行動,王大妃心知正祖手頭握有證據,只得要求右相與自己哥哥辭官以求活命。
一切告一段落,檀園回到約定地點找潤福。此時畫面回到一開始倒敘的內容,「現在我要講講她。此時此刻的我,痛並快樂著。想著他我很快樂,但同時想到會失去他,我很痛苦。她是我的徒弟、我的老師、我的朋友,同時還是我朝思暮想的戀人。」滿懷希望來到門口,輕輕將門推開,卻發現屋中空無一人,僅留下潤福自畫美人畫一幅。潤福終究還是離開了他,他只能怔怔地望著美人畫撫畫痛哭。最後結局檀園與潤福同聲齊問:「所謂作畫,是不是作思念之畫呢?」這句話是當初檀園詢問眾生徒,何謂作畫,潤福所回答的答案。她終究不忍拖累老師一生顛沛流離,而選擇不告而別。將此思念之畫,留給真心愛她的人。
我只能選擇離開....
讓我照顧你吧!
所謂作畫,是不是作思念之畫呢?
五兩之戀
潤福永遠不會忘記他第一次見到丁香的模樣。那天申父身為圖畫署畫員,依照慣例帶領生徒前往戶外寫生。正逢桂月坊老鴇帶領一班妓生,盛裝乘馬出巡。美景當前,眾妓生恣意嬌笑嬉鬧。沿途經過眾生徒溪邊作畫必經的橋時,向群坐在溪邊的生徒招手,媚惑眾畫生,連一向道貌岸然的申父亦為之心動。原先潤福不以為意,無視他人品頭論足,爭相討論哪位才是心目中的美人,腦海裡只思索著眼前高山該如何描繪,卻不經意望見回頭的丁香。真美的一個女人啊!這份美麗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第一眼的丁香
潤福將哥哥永福支開,隻身潛入村莊,尋找繪畫的題材。意外畫下王大妃在農村與舊情人偷情溫存後回味的畫面,不慎被王大妃撞見,王大妃唯恐事跡敗露,連忙派人追捕。潤福為躲避追趕,而躲入一布莊內,在此與丁香巧遇。雖情況緊急,但申潤福得以近距離細細端詳丁香之美。她美得讓他兩眼發直,不由得深吐一口氣。丁香走向布莊深處,潤福亦跟著趨向前去,他輕輕掀開布簾,噘著嘴挑著眉,故做一派瀟灑風流,向正在看布的丁香調情:「幽香沁人,果然是朵花!」心高氣傲的丁香也不客氣,「世上豈有蝴蝶,是這樣隨意踐踏花朵的!」她更向裡頭走去,潤福則倚在窗邊,打量著丁香,「花朵上頭停著蝴蝶,豈不理所當然?」丁香心裡覺得好笑,「這朵花可不讓人輕易摘折!」偏過頭去繼續看著布料,潤福仍不死心,繼續輕薄佳人,「怎有花朵會拒絕蝴蝶的?」正欲再言之時,突然看見追緝他的人在布莊外頭搜索,賞玩之心全消的潤福,連忙蹲身躲藏,央求丁香不要聲張。丁香瞧見方才放肆無理的畫工,突然間成為驚弓之鳥,不覺莞爾,便佯裝向外招手呼喊,實則眼見那些人離開故意戲耍畫工一番。潤福見此女之難以掌握屈服,氣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,形容她是一朵「帶刺的花而且還有毒」轉身離去。丁香見他悻然離去,覺得此人莫名其妙,又自討沒趣,雖不知此人底細,倒覺得此人還挺有意思的,留下了初次的印象。
幽香沁人,果然是朵花!
二人平日生活並沒有多大交集,丁香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名妓,賣藝不賣身,但想請她彈奏一曲,也要付出高額的代價。潤福得知自己即將因為所畫的那幅春畫,處以掌破刑,此後將無法再拾畫筆作畫,萬念俱灰之際,他用方才賣畫所得的五兩,前往妓院見丁香,請她為他再彈一曲。他神色哀悽向丁香說著:「這區區五兩是我的全部,是我這隻手可能畫的最後一幅畫所得來的,想用這五兩錢與他們度過這一晚。」不知何故的丁香,眼見先前意氣風發的畫工竟變得如此消沈,不由得心軟應允。伴著琴音,潤福振筆疾書恣意作畫,與琴音節奏相和。音歇墨盡,精疲力盡的潤福,醉臥美人間,瞧著自己的手。如此才氣橫逸的手,隔天就要成為一團爛泥。他不瞭解,一幅春畫為何會引起如此軒然大波。丁香則對檀園老師事先知會他此事感到好奇,也許他是想保護畫工,也許老師將是他唯一的希望也說不定啊!果然如丁香所言,檀園因為欣賞潤福的繪畫天分,不忍見此天才少年就此失去作畫的能力,寧願賭上自己的一雙手,懇求主上設法赦免畫工。
區區五兩,可以嗎?
潤福從丁香居處趕往圖畫署,驚見檀園老師竟為保護自己,宣稱並未發現春畫作者,而被押解至刑台。潤福見狀正打算招認春畫是他所畫,哥哥永福突然跳出來承認春畫是他做的。兄弟二人爭相承認是自己所為,突然間聖旨到,傳令不再追究此事,惟將頂罪的永福貶至丹青所,並取消其作畫資格。潤福見自己所做之事,竟連累老師代為受過,差點喪失老師寶貴的手,也連累無辜的哥哥,羞愧悲痛之餘,竟用尖石用力向自己的手砸去。丁香與婢女外出返回途中,瞧見潤福鮮血淋漓的手,緊急吩咐婢女出外找大夫。但大夫不願前往青樓,丁香只好前往圖畫署向檀園求助,盼檀園能令他重拾繪畫之志。
經過檀園一番勸慰與啟發之後,潤福願意重拾畫筆,參加畫員考試。考試題目為樸齊家《春詞》,要求畫生以詩為題,畫出詩中旨趣。
「劈去秋千一頓悾,飽風雙袖似彎弓。爭高不覺裙中綻,併出鞋頭繡眼紅。」
潤福設想詩意,腦海裡浮現丁香之樣貌。為追尋畫境真實,潤福允請離開試場,出外尋求作畫靈感。沿途向婦人詢問,何處有人在盪鞦韆。婦人見其男子裝扮,認定他舉止輕浮,行為不檢,反倒以言詞相譏,堅決不肯吐露。無可奈何之際,只得再四處查訪,此時有一女子主動搭訕,向他調情。潤福靈機一動,誘使此女子寬衣解帶讓他作畫,趁其不備偷走衣服扮回女裝。回頭再遇原先詢問婦人,雖容貌並無任何變化,卻已顛鸞倒鳳,瞞天過海(戲裡最扯的設定),問明所在地便隻身前往。一路順利通行,並無遭受任何阻礙。見女眾三三兩兩,肆無忌憚、嬌笑喧嘩,歡暢盪著鞦韆。此時丁香突然出現,潤福與其搭訕。原以為丁香亦無所察覺,卻不知丁香一眼即看穿,吟起春詞這首詩。丁香雖然不擅丹青,然聞弦歌能知雅意。丁香邀請潤福一起盪鞦韆,她瞧見潤福手上的疤痕,更加確定他就是畫工郎。心下也不禁吶悶,怎麼他喬扮女裝,竟如此相像?
你可要抓緊囉!畫工郎....
二人一起隨著風的擺動,攜手相進相退。在谿壑幽谷、溪水潺潺之間,二人共同領略四方美景。潤福是為了尋求作畫靈感前來,全副心思投注於如何將片刻瞬間的美景,放入畫紙之中。丁香則是將自己放入這美景之中,與自己心愛的五兩情人,以繩為翅,踏板為座,雙宿比翼雙飛。
這是屬於我倆(五兩)的的端午風情吧!
劈去秋千一頓悾,飽風雙袖似彎弓。爭高不覺裙中綻,併出鞋頭繡眼紅。
取景且構思完畢後,潤福席地而畫,將這原屬太陽盛極,剛健氣息十足的端午時節,放入眾女河邊沐浴更衣,無拘束解放身心靈的另類風情。
這幅畫完成了九成,唯一無法確定的,女主角--丁香是否已攝入畫中。潤福為了近距離靜靜審視領略丁香之美,便前往妓院找尋丁香。除了想將意中人放入畫中外,也想確認對方的心意,將彼此放入對方的心裡。如同以往,丁香為畫工撫琴,畫工將丁香入畫。畫工懇求著:「請你進入到我的畫裡吧!」「我要如何進入你的畫裡?」丁香問道。「讓我知道你的一切。包括隱藏衣物底下的(先別急著想歪),包括你的心、氣概、堅忍,還有埋藏於一切之中的音律。」潤福不加思索說著。
請你進入到我的畫裡吧!
丁香聽罷,一語不發,靜靜將床頭蠟燭熄滅。解下腰帶、外衣、羅裙,僅留白色內衣,讓畫工的手輕撫她身上的線條。畫工細細體察她的容顏、纖纖玉手,像在仔細鑑賞一件稀世珍寶。不同的是,玩物之人並不因此物化女性,而是由衷感激她所呈現的那份赤誠。雖身處青樓,卻守身如玉,潔白無暇的貞潔。畫工雖為女身,卻以男子之立場愛他眼前無私奉獻的愛人。
他為丁香將衣服一件件穿回去,萬般憐惜說著:「哪個男人能配得上妳呢? 哪個男人能抓住你的心呢?」丁香心裡想著,只有畫工郎你一人能與我相合,能夠牢牢抓住我的心!
哪個男人能配得上妳呢? 哪個男人能抓住你的心呢?
遇到丁香,他暫時忘記她是女人的事實,雖然冷靜想起便即清醒。他穿上男子服裝,扮演男人角色的時候,他愛的是女人,在自我認同上他是男異性戀;日後恢復女人身份,回歸她原有的歸屬之時,她愛的是男人,在自我認同上她是女異性戀。但遇到丁香,她這一生唯一愛的人,即使他身為畫工身份,即使他仍意識到她本身還是女兒身,即使日後疑團解開,她換回原來的身份扮演原來的角色,她也回不去了。她心裡還是只有丁香一人,即便事過境遷,丁香在她心底的影子日漸散去,她重新愛上了一個男子。對她而言,丁香還是她這一生唯一會愛的女人。真愛是無法自欺欺人的,但命運的安排卻開了一個玩笑,讓她陰錯陽差,愛上一個和自己相同的人。無論她是基於什麼出發點,愛上丁香,愛了就是愛了,他是畫工郎也愛,恢復女兒身也愛,因為她愛的是這個「人」!
二人初次相遇,潤福即以花比喻丁香,欲以賞玩之心,輕漫舞弄戲之。知解其意的丁香,則以拈花惹草的蝴蝶喻之。花舞蝶亂,二人既是出於偶然的交會,相逢相識也僅在須臾片刻,但一次次的緣分,卻讓她們深化對於彼此的情感,也在過程中馴養了彼此(按 此語出自法國聖修伯里小王子,這裡的馴養-apprivoiser,指的是建立關係-Créer des liens),情感與精神層面相互需要依賴,也是彼此唯一的存在。花引蝶,蝶戀花,關係既定,二人內心皆有所歸。對丁香來說,蝶已非蝶,蝶就是潤福,無須莊周曉夢,休說白馬非馬,翩然而至即可知曉,誰是她心中唯一的蝴蝶。對潤福來說,花已非花,花就是丁香,縱然滿園春色,誰言弱水三千,幽香襲來便能明瞭,誰是他心中唯一的花朵。
潤福順利成為正式畫員後,前去找丁香。閒話幾句之後,丁香要畫工稍待片刻,去去便回。丁香去見大行首金朝年,拒絕他贖身的要求。她雖有傾城之姿,但終究是妓生,富甲一方的行首看上丁香,欲用大筆財產買得丁香。丁香謝絕之後,回房只見畫工留下一幅畫。畫著一個玉帶,裡頭的蝴蝶消失,花團錦簇繩結也沒了,寫著今明回復來。丁香見畫知意,花(丁香)不在了,蝶(畫工)也隨之飛走了。
金行首不死心,給老鴇桂月大批珍飾珠寶作為聘禮,約二日之後前來迎娶。潤福得知丁香即將嫁作他人,隨即奔往桂月坊尋訪丁香。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這一切發生嗎?無權無勢的二人,只得無奈接受命運的安排。潤福將蝴蝶珮飾贈與丁香,除了五兩錢之外,這玉珮就是她們另一個定情物了。
丁香在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的相處,依舊為畫工演奏一曲,當作臨別的贈禮。這是她唯一能為所愛的人做的事情。古代文人雅興,一曲演奏完畢,希望對方可以吟詩作對,作為贈答。丁香用琴來比喻自己的身體,希望能將她最寶貴的部分,在臨別之際贈與畫工。畫工心裡感激,卻只能婉拒她的以身相許。丁香以為他輕賤她妓生的身份,潤福只得解釋:「對我來說,你也是無法忘懷的情人,但我卻不能將你擁在懷裡!」丁香以自己潔身自愛,守身如玉自持。她在等待一個精通音律,能一眼看穿她靈魂的人出現。她盼到了,卻無奈得如此離別。別離無法避免,她想在此刻獻出自己,難道這也是奢望嗎?
潤福內心感傷,卻無法給她真正的答案,她不知該如何承認她的身份。正當潤福要解開他的衣服,告訴丁香「真相」時,外頭虎視眈眈要來揭發潤福嫖妓的人突然闖了進來。
當中最為吃驚的是潤福的父親,他知道潤福的身份,他無法相信潤福竟會跟女人談戀愛!但他真正在乎的事情,還是潤福能否成為御真畫師,為申家光大門楣。丁香拿出小刀,即使以死明志也在所不惜,她割去一截頭髮贈與畫工,向畫工行最後的禮,這份情感就此斷絕。斷髮如斷情,無論先前二人如何相愛,但也無能為力改變這一切。區區五兩背後所蘊含的情意,可以打動丁香的心,卻沒辦法贖回她的人,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金朝年一擲千金將丁香奪去。何況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身份,終究不是丁香眼裡所見心裡所想像的,她不知道自己也是一朵花,實非風流倜儻的蝴蝶。因此,他最多只能向對方坦白,讓對方死心離別,這樣也許可以斷絕彼此的期待與想念吧!
這將是最後一次....這是我所能給你的紀念!
丁香雖然委身金朝年,但她仍堅決不與。金朝年內心大為不快,但他並非強取豪奪之人,雖然有權有勢,仍希望能夠徹底得到丁香的心。他告訴丁香,他會耐心等她回心轉意,如果她願意真心相隨,便放去鳥籠內的其中一隻鸚鵡,在此之前他並不會碰她。丁香對金朝年毫無情分,即使他耐心等待,亦不為所動。她只能等待、只能拖過一天又一天,她不知道還有沒有與畫工相遇的一天,但她只能忍耐、期待緣分再次到來。
在一次偶然金行首宴請朝臣飲酒作樂之時,在旁演奏助興的丁香無意得知,潤福將御真畫像撕毀,不日將斬首示眾。聞訊一時心神大亂,不自覺琴音變得急促、雜亂,回房後反覆思索營救畫工之法。無計可施下,欲借助金朝年的力量相為搭救。她放走籠中一隻鸚鵡,表示她願意打從心裡,死心塌地跟著老爺。放走鸚鵡的丁香,默默向畫工說聲對不起,為了營救畫工,她顧不得那麼多了。往日種種,只有付諸東流,她只願畫工平安無恙。她勸老爺趁機將潤福納入私畫署,以他的人脈與勢力,如果願意出手相救,定當有方法可以解救。不過,潤福所犯罪狀,畢竟是撕毀御真畫像之大罪,即使是金朝年也束手無策。最終還是檀園死命向主上求情,甚至不惜將寶貴的右手伸入炭火當中,打動了正祖,主上施以巧計將潤福從刑場救回。
死裡逃生的潤福,被逐出圖畫署,並被申父斷絕關係。茫茫然不知將來何去何從之時,金朝年花下大筆金銀,將潤福網羅至自己的私畫署當中。他看準潤福將是畫壇一顆閃耀的未來之星,有了潤福將大大提昇自己私畫署的地位,並藉以潤福之畫作,與雅好繪畫之王公大臣交善攏絡,擴大自身的影響力。得知潤福已經釋放並安然無恙的丁香,內心欣喜不已,雙手捧著昔日情人所贈之蝴蝶珮飾。她終於等到這一刻了,雖然二人身份已不同以往,但從此時時得見君顏,告慰相思之苦,為了對方所做的種種犧牲,又何足道哉?
金朝年為讓潤福充分發揮他的作畫天分,他給予潤福獨立的作畫空間,也不干涉他私下的生活,只要他能按時出現交出一幅幅獨具巧思的畫作,他便不過問潤福的私生活。此外,金朝年具有高超的鑑賞能力,能一眼看穿他的作品好在哪裡,以及隱藏畫中的寓意與境界,並非僅是一個財大氣粗的行商。雖然他將潤福納為其下,主要著眼他的畫作洛陽紙貴,能賣出好價格,但也能充分體受他繪畫細膩之處。他覺得潤福的畫心正意誠,忠於自我詮釋人物與風景的千百樣態,從沒考慮下場後果,也不顧慮他人怨謗的真誠。如果他也知曉他實為女兒身,說不定也會對潤福傾心不已呢。他對丁香雖霸氣十足,卻又謹守君子之禮,秋毫未犯。他見丁香近來心情好,內心也為之歡喜不已。他百般討好美人,希望她能心甘情願跟隨,但他也心知丁香並未徹底死心跟從他。杜鵑不啼,願終身以待其鳴(鳴かぬなら鳴くまで待とう不如帰),這種德川家康般的耐心,是心狠手辣、胸有城府的金行首少有的細膩與真性情。
趁著一晚,金朝年宴請戶判金明倫與愛好觀畫人士,二人在蓮花池邊四目相對、隔空相望。內心縱有千言萬語,此時卻是無聲勝有聲。(心裡口白)「我們終於見面了!畫工郎,請你告訴我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。」 「這麼長的空白,怎麼能說得完呢?」 「小女子也是,所以只能利用這一曲的時間來訴說了!」 「那我只能用裝著你的畫來訴說了!」
這麼長的空白,怎麼能說得完呢? 所以只能利用這一曲的時間來訴說了!
那我只能用裝著你的畫來訴說了!
二人無法公然言語,只得以心傳心,藉由音律與繪畫,暗通款曲,相互傳達彼此的思念。金朝年老爺終究也是識畫之人,一眼看穿畫中主角是丁香,因為只有這個琴妓正對著畫工。金朝年不以為忤,誇讚潤福作了一幅好畫,今後也要將他最喜歡的人樣子,充分放入畫中。
金朝年與潤福,表面上為主顧關係,也如同千里馬與伯樂。潤福佩服老爺只憑幾筆畫,就認出他是畫著丁香;金朝年也佩服他只見過幾次面,便將她畫得如此維妙維肖,他怎料想到兩人的關係。他認為潤福繪畫精妙之處,就是能讓人看出畫中人物的心思,他希望潤福能為他捕捉這女人的心思。潤福自是不肯,「女人心思怎麼可能用一張小小的畫,便能表現出來呢?」老爺悠悠嘆道:「即使用一張小小的畫,也想擁有她,這就是男人的心啊!」老爺說罷便去找丁香,丁香佯稱就寢。他想開門,又不願意強取豪奪,只得在門外告知,他已吩咐畫工,要他有一天將丁香的樣子放進畫中,希望她能多跟畫工親近、同行。丁香暗自竊喜,卻只冷淡回應。老爺說:「我並沒有得到你全部的心,我會一直等你的,直到感覺到你的真心。」丁香為著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半喜半憂,喜的是她有更多的機會與畫工共處,憂的是畫工他乃奉老爺之命作畫,即使他將她的樣子放進畫中,這幅畫也歸老爺所有,而不屬於彼此,如此一來,她又何能如同以往盡情表達自己呢?又怎能放心的笑呢?究竟畫工郎的心,到底想著誰呢?蝴蝶的心,是否幽幽綻放著一朵叫做丁香的花呢?
潤福為了混入張別提府邸,前來求助於丁香將他扮成女人。丁香問潤福,我對於你,到底有多重要?潤福回答:「如果有來生,我將成為你,你也將成為我。只有這樣,你才能明白我。我願意馬上寬衣解帶,就是這麼重要。」丁香不解他話中真正涵意,只知道畫工將自己看得如此寶貴,並相約來生再續前緣。丁香吩咐婢女拿衣裙,她一筆一畫,將眼前的俊俏少年,妝點為婀娜多姿的妓生。由於先前見識過畫工為了捕捉美麗的畫面,不惜扮成女裝混入女眾當中,這次也不疑有他。但丁香她所愛的是令她朝思暮想,玉樹臨風、風流倜儻的畫工郎,而不是眼前鈿頭銀篦,粉黛胭脂的美嬋娟。潤福問了問:「怎麼樣?真的像女人嗎?」丁香感覺很複雜,但仍點頭稱是。丁香拋了一句:「畫工郎,比起畫員服,裙子更適合您呢!」旁邊婢女聽了噗嗤一笑,覺得丁香在取笑他。潤福內心五味雜陳:「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。」
畫工郎,比起畫員服,裙子更適合您呢!
扮成妓生的潤福,也有閉月羞花,顛倒眾生之美貌。戴著面具的檀園,看見潤福又扮成女人,如此美貌亦呆了半晌,她也迷倒了過去一同作畫的同學,就如同他們第一眼望見丁香般。特別是以往在畫畫方面時常較勁的張別提之子張孝元,為之一見傾心。潤福利用張孝元,混入別提收藏畫的場所,藉機偷取肖像畫。
畫工深夜未歸,丁香憂心忡忡,派婢女前去接應。換回男裝的潤福前去見丁香,丁香要他趕緊畫畫交差。丁香問他該如何配合,潤福想再見她第一次見面的樣子,丁香以為是在布坊見面時候的樣子。潤福搖頭,他第一次所見到的丁香,頭戴松籮,在橋上徜徉的一個美麗女人。丁香心裡感激,依照他所敘述的裝束打扮,讓潤福盡情作畫。潤福問她喜不喜歡這幅畫?丁香回答:「何止是喜歡啊!就算是這樣,只要能待在你的身邊,我真的好像枯木生花了!雖然被賣來這裡,但對畫工的真心,我是永遠不會改變的!」聽到丁香真心告白的潤福,內心無限感激,卻也隱隱作痛。他想對丁香誠實,不想再對她有所欺瞞。二人相約明夜子時東門圍牆外見。丁香滿心期盼,欣喜之情溢於言表。
時屆子時,丁香依約前往。潤福身著白衣,手提燈籠,與丁香月下漫步。經過一座橋,水中倒影,上下對稱,水天連成一片。
丁香感嘆:「咱們居然還能重新見面,還能這樣一起散步,我真是受寵若驚啊!」潤福頷首稱是。丁香好奇此次相約的目的。潤福向丁香吐實:「我有一個不能說的秘密。我是個應該畫畫之人.... 我唯一的路是進入圖畫署成為王室的畫員....所以我只能這樣做.... 對不起,真的對不起....」一句句的欲言又止,一步步脫下自己的假面,潤福眼睛噙著淚水,丁香聽得一頭霧水。他牽起丁香的手,將她手放在潤福的臉上,放在他的胸前。丁香察覺潤福胸前異樣的隆起,嚇了一跳,急忙把手退開。「這是什麼意思?」潤福說:「會原諒我嗎?」潤福只能不停說著對不起,當潤福進一步想將衣帶解開時,方寸已亂的丁香,急忙要他不要這樣,她不想接受這殘酷的事實。潤福內心沉痛:「身為女兒身,卻將你放在心裡,也讓你動了凡心,你能原諒我嗎?」丁香早已六神無主,她不想回答這問題,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問題。她重心不穩蹲坐在地上,潤福低身依舊不停說著對不起。來時滿心期待,回途卻是無窮盡的絕望。愛畫工的這份心意還是不會變的,但得知實情的丁香,一時也無法處理這聞所未聞的難題。人還是眼前的人,心還是彼此感受相互珍惜的心,但愛人由男子變成女人,這其中的巨大變換,該如何調適?她愛的是男人,但她也愛著畫工,曾經這兩者是互不矛盾、互不衝突的,然而現在她只能二者擇一。思緒紛亂無法自理,只有靜靜無言陪著畫工走著回途的路。今後二人也許近在咫尺,卻也相隔千里。隔著二人的阻礙,除了金行首大老爺之外,更隔著一個此生無法改變的造化弄人。
我只能這樣做…. 對不起,真的對不起….
回到門口,潤福:「已是三更天了,更漏馬上就會響了。」丁香:「只要踏進了這道門,真的就是最後一次了!能重新成為小女子的畫工郎嗎?」潤福只有滿心虧欠,丁香始終難以置信。潤福希望丁香能夠找到一個真正的,只愛著你的,還有不會讓你受傷的那種情人(男子)吧!丁香哀悽說著:「這種話我不需要!」二人無語背對而別。
隔日再見,二人形同陌路。潤福依舊詳實呈現他眼前所望見的種種情境,將丁香端坐蹙峨眉,幽怨的神情載入畫中。潤福縱然內心傷痛,但他必須強作精神,與老師檀園一起追查殺害大畫師與父親的兇手。丁香則受到太大的打擊,沒有食慾病倒了。老爺十分焦急,卻也不知原因只能乾著急。
後金行首於畫廳邀請金明倫別監等人,邊飲酒邊觀賞潤福作畫。丁香強作精神抱病彈琴,潤福悵然若失無心作畫,內心揮之不去當晚帶給丁香的傷痛,不若以往振筆疾書,進度緩慢。畫完仍屬佳作,博得滿堂誇讚,眾賓客欣喜離去。一一送別之後,老爺問丁香何以逞強前來?丁香推說不忍拂逆眾人之意。老爺見丁香滿臉病容,心疼不已。丁香轉身告退,老爺忽見丁香鞋子沾了泥灰,親自屈身用手為丁香擦鞋,可見其憐香惜玉,不忍美人蒙塵之心。丁香望見潤福正向前來,故意刺激潤福誇老爺體貼,金朝年聽得美人一讚,內心大快,長久的付出總算沒有白費;潤福聽罷,只有內心悽然轉身離開。丁香帶著怨恨的神情向畫工背影望去,她的刺像蜜蜂般,狠狠地刺了別人,卻也同時狠狠地傷了自己的心。金朝年見丁香黯然轉身離去的背影,不禁喟然:「那個女人為什麼連微笑都讓人心疼啊?」這朵全京城最嬌豔的花,何時才能朝著自己、只望向自己恣意怒放,綻放出最美麗的笑顏呢?他怎知丁香早已名花有主,花苞緊閉不給他任何停駐的空間。
丁香依舊沒有食慾,婢女焦急不已,想問明原因,只聽得丁香細語喃喃:「討厭我們第一次相見的那個橋,討厭抓住我手的那個人,更討厭我自己還遲遲忘不了這一切....」婢女問她就不能看看只喜歡小姐、保護小姐的大人嗎?又何必迷戀過去呢?丁香氣若游絲回答:「因為不是畫工郎!因為不是....(男的,而是女的....)」
金朝年拿先前潤福所繪《遊廓爭雄》給眾賓客品鑑、競標,眾人對此畫讚不絕口,爭相出取高價,最後賣出私畫署成立以來最高價格。得標者初次來訪,希望可以見本人一面。老爺便去潤福房間找,發現潤福不在,而在桌上發現一幅畫,畫著丁香與一男子,二人在月下幽會的畫面《月下情人》。上頭提著字:月朦朧夜,三更,兩人心,唯兩人知。老爺反覆琢磨此畫寓意,初步判斷此畫表示丁香月下偷見情郎,卻不知此人為誰。婢女見丁香滴粒未進,了無生趣,命懸一線,只得拿過去潤福畫給丁香之畫給老爺看,他一看就知道誰是她的月下情人!金朝年回想過去種種情景,更加確認他們之間的關係,不禁憤恨竟將敵人放在自己身邊,心下大為憤怒,卻不急忙揭穿。
潤福與檀園一同查訪殺害大畫師與父親的兇手,最後發現殺人兇手竟是大行首金朝年!潤福得知此事,悲憤交加,恨不得立即去找金朝年報仇,檀園連忙勸阻,要她不要輕舉妄動,打草驚蛇。但內心澄,藏不住情緒的潤福,總也無法克制自己對金朝年的厭惡。在《月下密會》一畫中,描繪一神秘女子,躲在牆邊望見一對情人幽會。潤福以畫譏諷金朝年,他只想得到這個女人,卻看不到這個被男人抱在懷裡的女人,拚命想要抽身、想要逃脫的女人的心情。金朝年心中明白,他是在挖苦自己,卻不明白這神秘女子所指為何。他暗示潤福不要小看這男人的憤怒,潤福反要他不要輕忽這神秘女人的憎惡!
在旁聽聞二人對談的丁香,自然明白這三角關係的人物為何。她私下來找潤福,問她畫這幅畫做什麼,若二人關係被發現,屆時該怎麼辦?潤福回答:「即使被發現,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受傷的!」丁香見潤福神色有異,知道事有蹊蹺,只得勸潤福停手,擔心對方受傷,急切焦慮的心情一覽無遺。丁香堅定說著:「畫工郎對我來說仍然是畫工郎!」二人先前纏繞多時的心結,至此解開。經過一番思考,丁香最後還是義無反顧愛著潤福。性別問題,已經不再是困擾、阻擋她的原因了。「見山是山,見山不是山,見山還是山」,二人的感情經由正反合辯證,情感與理智相互磨合的過程,她領悟她是愛上畫工這個人,她腦海裡早已深深烙印著畫工的身影,即使經歷各種重大的變化,心能不變,情便不移。她提議二人一起逃跑,遠離這是非之地。如果是之前,潤福應該會答應,但她知道金朝年是她的殺父仇人,此仇不共載天,她無法輕易放下,而對丁香的提議感到迷惘。
丁香拿著《二婦探春》這幅畫給老爺看,畫中描繪丁香與婢女身穿白色喪服,臉上卻有一抹微笑,反問老爺也喜歡這幅畫嗎?金朝年心下明白畫中涵意,依舊不動聲色,心裡盤算著要怎麼對付他們,接受他們暗示的這幅戰帖。老爺左思右想前因後果,又聽聞張別提敘述潤福扮女裝盜畫一事,便推論出潤福是女的。心生一計,把潤福找來,提議來一場畫事比賽,要他跟檀園相互比拼、自相殘殺,潤福自是不肯。金朝年便威脅他若不肯答應,就將丁香賣去為奴為婢。反過來,若他贏了檀園,便將丁香賞給潤福,還她自由。潤福聽到他願意放丁香自由,內心動搖不已。但她怎能為了一己之私,與自己老師比試呢?潤福對金朝年說:「老師他一定不會接受這個提議的!」想藉此勸他打消這個念頭,不料金朝年說他有信心說服,並識破她的女人身份。
金朝年回頭找檀園,要他答應這場比試,若他不接受,便公開潤福的女人身份。反過來,若他能夠勝過潤福,便放潤福自由。檀園與潤福二人內心煎熬,到底該不該接受這場比試呢?無論誰輸誰贏,皆有人因此受傷,但也能讓自己所愛的人自由。二人不想輕易做決定,卻又假設對方已作決定,自己因應對方作的決定,被動接受金朝年的提議將不具任何愧疚感。在無法見面相互討論的情況下,兩人陷入賽局理論(Game Theory)中的囚徒困境(Prisoner’s dilemma)裡頭,最後二人都主動答應了金朝年的提議。
婢女告訴丁香兩園即將展開畫事對決,丁香急忙去找老爺。老爺告訴丁香,如果潤福贏了這場比試,便放你自由離去。潤福從她還是生徒的時候,她的畫中始終都有你的身影,因為你是她愛慕的女人,甚至告訴丁香,他知道潤福是女的。他反問丁香:「你早就已經知道了吧?蕙園是女人的事情。」丁香連忙否認,老爺不理她的否認,反倒說著:「明知她是女人還是喜歡她,我很想知道你的答案:到底蕙園是不是你真正的情人?又或者身為女人的申潤福是你真正的情人?」丁香回答:「老爺您是絕對不會明白的!藝人的眼睛能夠看到的,耳朵能夠聽到的,藝人的心能夠感受到的一切,老爺你又怎麼能明白呢?」金朝年恨恨說著:「如果不是你,蕙園絕對無法畫出超越檀園的畫!她會毀於一旦的,明日你就等著看吧!」
丁香求見畫工,她想幫助畫工,想再一次進入畫中。潤福不忍她為了幫助自己而身陷險境。但丁香心意已決,不管眼前會有什麼危險,她希望她能夠永永遠遠活在畫工的畫中,她打自內心祈求畫工的勝利。
這場比試,在檀園的巧計與二人互不相讓的全力比拼之下,戰成平手,不分勝負。潤福與丁香二人取得自由之身,潤福要丁香趕緊離開,丁香萬般不捨。「以前,我曾怨過畫工郎,不僅因為您是女兒之身,是因為您隱藏了女兒之身,還把我放在心上!我真的很恨您!」潤福眼眶泛紅說著:「我也是,恨極了自己的女兒之身!直到後來發現了一件事,就因為我是女兒身,所以才會一步步的走向你!對不起,我只想到自己的心情,自作主張把你放在心上....最後只能這樣跟你離別!但你仍是,我心中最美的人!」丁香回答:「畫工郎對我來說,也將是最美的人!我很感激您讓我明白了,像我這樣的人,也會成為某人最珍惜的人!」潤福送丁香至江邊,丁香眼眶含淚說著:「我們的緣分,應該就到這兒了吧?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!」潤福同樣含著淚水:「我也不會忘記的!一定要幸福!」離開之際,丁香回頭望向潤福,回想過去,一幕一幕,如今只剩別離。潤福無法挽留,只有眼睜睜看著丁香走向船頭,千里東風一夢遙。
你仍然是,我心中最美的人!
有緣一定還會再見吧!
清明涕送江邊望,千里東風一夢遙!
四、沒有結局的結局
結局是沒有結局的結局,秉持韓劇慣用的大幅留白,任憑觀眾自行填補想像的空間。潤福最終離開二人,如風般地消失在這塵世之中。她的心早就交給了丁香,她也完整接受到她的心,但礙於時代的轉輪並沒有如此先進寬容,因此她讓丁香恢復自由身後,只能眼睜睜送她揚帆離去。
她可以選擇愛檀園,檀園為她所做的一切,此生即令以身相許也難以償還。許多人看完此劇,也不禁好奇想問潤福究竟有沒有愛過檀園?對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,這問題往往只有當事人才知道,甚至當事人也未必能夠確切掌握內心真正的感覺。就我這二十集看下來的感覺,我個人是覺得有,但愛是有先後順序的。她先愛上丁香,她的心也交給丁香。雖然她向丁香揭露她的真實性別時,丁香也因為過於震驚,無法接受而埋怨潤福為何明明是女人,還把她放在心上,也讓她愛上這樣的人。但二人終究超越這層藩籬,即使知道她不再是原先想像的畫工郎,但還是願意將她當作原來的那個畫工郎,哪怕最後她換回原本應該穿著的服裝。即使二人並沒有選擇在一起,但已經交出去的心,卻沒有輕易收回。因此,檀園之情,無論是師恩、友情、捨身相救之恩情,同生共死、同甘共苦、共患難所建立的情感,或是一點一滴累積相互照顧扶持的愛情,都無庸置疑得以稱之為「愛」。她也清楚感受到了,只是她內心卻無法清晰堅定予以回應。她不是不愛檀園,只是無法忘卻丁香做出清楚的抉擇,她也明白檀園為她付出得夠多了,她極不願意見到檀園為了她而遭遇任何不測。因此,拒絕了真愛卻無法愛的人,也拒絕了可以愛卻不願輕言承諾的人。寧願孓然一生,兩者皆拋,成為沒有結果的結局。
離開之後,過著什麼樣的生活?是否會與丁香異地重逢?是否會不顧世俗偏見,遁跡山林,成為置身世外的愛侶?是否再次遇到檀園,放下與丁香曾有的感情,願意重新接受他的感情,當一個只願意仰望著他,以他為中心的妻子?還是繼續選擇孤單?這本來就是虛構的小說,因此每個人可以放開胸懷設想、接續往後的結局。然,這個故事之所以美,除了過程當中種種感人肺腑的經歷,也是因為帶點遺憾的結局吧!
附錄
每集名稱
第一話 外遊寫生 의유사생
第二話 掌破刑 장파현
第三話 掌破刑(續)장파현 속
第四話 群仙圖 군선도
第五話 端午風情 단오풍정
第六話 同題各畫 동제각화
第七話 正風 정풍
第八話 御真畫師(一)어진화사 일
第九話 御真畫師(二)어진화사 이
第十話 御真畫師(三)어진화사 삼
第十一話 御真畫師(四)어진화사 사
第十二話 奉審 봉심
第十三話 生與死 생과 사
第十四話 丟失的睿真 잃어버린 예진
第十五話 五幅肖像 다섯개의 초상
第十六話 沒有臉的肖像畫얼굴없는 초상
第十七話 十年前的女人 십년건의 여자
第十八話 怨讎 원수
第十九話 爭闘 쟁투
第二十話 美人圖 미인도
主題曲
風之歌 바람의 노래
雪路(眼神)눈 길
相關網站連結:
風之畫師韓國官方網站